二十六
肖洒把张白的尸体拖进了浴室里，从房间里拿出了录音机录了一句话进去。
肖洒把脸上擦拭干净，身上的衣服也重新换过。电台的重要零件拆下来放进了买菜用的布兜里，其他的部件放在了张白身边。确认好枪里弹匣是满的，肖洒想了想从外面看到的人数，又备了一个。
保险箱里仅有的两个土炸弹都放在了张白身上，一条引火索直接从浴室延伸到房间外的走廊，再从楼梯的扶手穿过，悬空在客厅。
肖洒把录音机拿到了客厅，点燃了导火索，打开录音机播放刚刚录好的一句话。
这句话前面有一段空白，也是肖洒刻意的，他在给自己争取时间。
走到小洋楼外门的肖洒已经打开门，半个身子踏了出去，又转过身冲里面扬声道：“张白，我出去买菜，你想梳洗就去我屋里的浴室。”
差不多话音刚落不久，录音机的那一句“知道了”就飘了出来。肖洒等到录音机发出声音才走了，录音机的声音失真，让人听不出是肖洒的声音，再加上在外面监视的人距离都不近，即使肖洒把声音开到最大，他们也仅仅能听见有回应罢了。
肖洒注意着身后的动静，果然有几个人尾随，他速度不急，步伐却迈的大。如果他走后，剩下的几个暗哨进了洋楼正好可以一起炸死。如果不能，那些人就会是肖洒身后这几个人的援手。
洋楼一爆炸他们肯定会发现不对，冲自己的方向追过来，肖洒肖洒必须快点解决这几个跟屁虫，在他们援手追上来之前脱离他们的视线。
导火索燃的很快，肖洒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进了房间。果然，肖洒才走不过两三百米，洋楼就发生爆炸了。
爆炸声响的一睡觉，暗哨下意识抱头蹲下护住自己。肖洒知道这距离不会让自己受伤，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，拐进两栋洋楼之间的小路跑了。
暗哨反应过来就追，毕竟一直跟在肖洒身后，距离不是很远，不一会儿就在肖洒身后不远不近了。
出了富人区，跑过公园就是热闹的街道，肖洒利用着人群隐匿着身影，跟在后边的暗哨有些急了，却因为人群不能靠近。
暗哨向天打出一枪，人群四散逃离，他们才不管会不会伤到谁，他们只管执行任务。
街道两边多是行人摊贩，肖洒怕伤到别人，就又拐到住宅的巷子里，这里巷子小路不多，但好在白天人少，都在外工作没几个晃悠的。
肖洒利用地形躲避击杀了他们，总算给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。肖洒知道自己暴露了，他不能去叶公馆，被人发现叶秘也就完了。
想了想，肖洒去了当初送大石去的棚户区。
叶秘今天一天心神不宁，偏偏还得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装着平静无波。等下午的时候，叶秘被山田叫到到特务部院子里，还集结了一队人，然后山田和带队的副官说了什么。
叶秘握紧了拳头，手上血管用力到突起。预感来的突然，果然副官在领命之后，就和他这个调查组组长说了这次行动的目的。
洋楼，肖洒。
叶秘到的时候，爆炸引起的大火已经被扑灭了。叶秘在旁边听着暗哨对副官汇报，确认肖洒是在出门之后才引起的爆炸，有几个人一直跟着肖洒，但现在也没回来。
还好，在外面总比在洋楼出事要好。
叶秘这样想着，眼睛四处扫着屋子里的情况。
当看到花瓶里的玫瑰花时，叶秘视线只停留了一秒就离开了。
按组织规定，新的增派人员，要用加密电码写上人物特征，会面时间以及接头暗号，然而不止这些，还要用他们惯用的暗语写上增派人员的代号。于叔那封信里，什么都有，就是没有代表着代号的暗语。
因为这一次是于叔来的，而且和肖洒对上了暗号，之前约定过这两个因素哪一个出现状况都有问题，可这次两个还是都对得上，所以肖洒当下根本不可能以为有问题。这让他们一时疏忽没反应过来信上的内容，直到阿贵猛然间提到了“名字”两个字无意间点醒了叶秘。
叶秘没办法联系肖洒接头人有诈。但冷静下来也能想得到，对方既然看着于叔接头肖洒，肯定也是想一锅端。
他们说好了，带新派来的成员先来洋楼，叶秘再过去。所以他来到洋楼，把带刺的红玫瑰插进瓶子里，这是他和肖洒很早之前的约定：玫瑰刺是有扎，有扎——有诈。
叶秘看过一圈，肖洒处理的很干净，一点组织的东西都没留下。只是肖洒现在暴露了，他的表面身份特务部早就一清二楚，一旦列入特务部追捕名单，就是不死不休。
现在那几个跟踪的人还没回来，多半是折在了肖洒手里，这就说明肖洒暂时安全。肖洒一定会在某个他们共同知道的地方等着叶秘，叶秘想了几处，一定要快点找到肖洒，在山田派更多的人之前。
肖洒坐在棚户区当初的那间屋子里，不敢点灯。天黑了，唯一的光线是屋顶缝隙撒下来的月光。一时间，肖洒有着恍惚，仿佛回到了在地窖的那个夜晚。那个时候，他在等妈妈回来，现在，他在等叶秘。
门被人三重两轻地敲响，随后被推开。肖洒看向来人，对方在黑暗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。
肖洒等到叶秘了。
叶秘把肖洒带回了叶公馆，趁着山田只顾着肖洒的行踪，叶秘让赵阳把车留下，谎称自己开车去兜风，趁机跑遍了肖洒可能会在的地方。
宾馆肖洒一定不回去，因为没人会掩护他，一旦被人举报，日本人会正好堵住他。叶公馆也有别人在，有个风吹草动很容易传出消息去惹来目光。这些地方都被排除，唯一两个人都知道的就只有棚户区了。
叶秘让肖洒在后座的位置藏好，回了叶公馆，叶秘把车直接开进了后院，这里因为阿贵和夜宵在玩，护院都没到这边来。
叶秘让阿贵打点水，说车里有些脏擦一擦。趁着后院没其他人，肖洒赶紧翻上了阳台。
叶秘安顿好一切，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紧紧抱着肖洒。
他们都明白，肖洒暴露的太彻底了，肖洒不可能再在上海有活动痕迹，他必须隐藏起来。
“幸好你没事，不然，我怕是现在也……”
肖洒吻住叶秘，不让他继续说下去，不让他说出那个不吉利的字眼。
“我现在好好的。”
一句好好的，比什么都珍贵。
没多少时间用来缱绻，他俩把这次事情的过程都捋了一遍。
叶秘从信上发现不对后，就去公共电话亭那里给南京据点打了电话，据点全天不离人，而现在却无人接听，这已经意味着发生了不好的事情，叶秘甚至不能再打第二遍。
南京竟然被端了，南京出了事，和他们一直有接触的肖洒现在肯定最危险。 还好他们不急着对肖洒下手，肖洒还能及时发现了自己留的暗号。
“我看见红玫瑰就觉得不对，刚巧他被扎了我才试探他，没想到他真的有问题。”
肖洒说起如何用言语试探张白，他不是监察者，他不知道叶秘的身份信息，甚至肖洒在说起“他们”时，张白都没反驳除了他只有叶秘一个人了。
在火车接头后，，肖洒之所以会认为张白是监察者，而不是组织新派来的成员，是因为张白在上海待了太久了。如果是新派来的，只能是刚到上海如一张白纸的人，像当初的大石和秀娟。
除非他也和肖洒一样，直到后面肖洒回乡那段时间，认识了那里的抗日共党军队，经介绍再加以训练才被组织委派。
可显然并不是，肖洒和张白聊过，他很早就在上海了，而且一直也没去过别的地方。
一名共党在这里潜伏这么久，最后还能被组织委派成为援手，在组织里只有一种可能，就是他一直作为监察者在活动。
其实这个情况张白也不知道，他只是想伪装成共党而已。前面也说监察者知道所有在上海活动人员的信息，但肖洒试探说要给他介绍人时，张白所表现出来的，不是已经掌握了其他人身份的冷静，也没有即将与更多同胞会面的开心。他眼里的透出来的更多的是一种算计，是一种得逞了的激动。
所以肖洒在确定后，决定就地击杀。总归肖洒是暴露了，那就让他们的鱼饵死在这里。
南京到底是为什么会被端的叶秘没办法确定，只能想办法打探消息。
之前因为秀娟的暴露，日本人顺着收报地址查到了延安那边。还好日本在延安安插的特务扑了空，同志们都转移了。后来还是肖洒去南京时，于叔接应告诉了他，延安新的收报频段，这才有那次肖洒向延安的汇报。
现在，南京断了，上海知道的也就他们两个，不知道南京的事有没有威胁到延安及其他地方，叶秘他们不敢贸然发电报过去。
了解完，叶秘和肖洒也大概能摸出一些真像和细节。
“于叔大约是被他们威胁着给你送的信，张白不知道组织关于监察者的规定，于叔利用了这一点，故意没在信上写关于代号的暗语。”
“张白到底是什么身份？是伪装成中国人的日本特务还是就是一个汉奸走狗？”
关于这个问题，叶秘摇了摇头，他也不知道，下午知道出事后，叶秘只是去了现场。关于张白的信息山田新之助不让其他人知晓，自然也不会让叶秘去查。反正不管什么身份，肯定和他们是敌对的。
“我会想办法去查，倒是你现在处境危险，暂时就委屈你在叶公馆哪也不能去了。”
事情到了这种地步，叶秘也没有办法让肖洒和以前一样在外行走。
“没关系，这本来就不是好走的路，我知道，你我都做好准备了，不是吗？”肖洒揉开叶秘蹙着的眉头，反过来安慰。
只是说的话不大像是能让人开心起来的，叶秘又抱紧肖洒。
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，留下的那个人怎么办？”叶秘问肖洒，也是问自己。
对叶秘和肖洒来说，能够一起死去都是幸运。难过的，是一方仍在人世，明明十分想念着另一个世界的人，但还要连同另一个人的信仰一起走下去。走到哪里，谁也不知道。
［开始想……要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了……( •︠ˍ•︡ )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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